超连接时代下的新势力浪潮
对于像美国好莱坞制片人哈维·温斯坦这样的人来说,世界正在发生着一种超出他们过往理解的变化。在他们的经验世界中,大多数事情的运行犹如一列行驶在固定轨道上的列车,尽管不会总是笔直前行,其踪迹却可以预测并把握。但是,这种确定性和可控性在进入21世纪后正在逐步消解,他们熟悉的那个世界似乎正在走向“失控”。
今年年初,夹杂在新冠疫情和科比离世等诸多新闻之间的,还有两条关于哈维·温斯坦的新闻,一条是他因为性侵指控而被判刑23年,另一条是他在监狱感染了新冠病毒。
因性侵罪和强奸罪获刑23年的哈维·温斯坦
哈维·温斯坦不光彩的一面在2017年被彻底揭露。在此之前,他是一个先后成立了两家电影公司,制作的影片共获得300多项奥斯卡提名,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被感谢次数与上帝相当,一个集财富、名望和权势于一身的电影巨头。
尽管温斯坦的性侵历史很长,但是他一方面通过金钱笼络媒体和律师,另一方面通过影响力让受害者缄默,使得很多对他的指控都无法坐实,其光鲜形象也得以长期维持。但是,进入21世纪后一切开始变得不一样。
2017年,《纽约客》对数十名女性声称遭遇温斯坦性侵的事件进行了报道。按照温斯坦的惯用伎俩,他可能会雇佣私家侦探去挖掘那些指控他的女性和记者的黑材料,然后对指控者发起反击。但是,这一次事情发展得太过迅猛,让温斯坦措手不及。
《纽约客》的报道发出后不久,女演员艾莉莎·米兰诺在网络社交平台上重燃#MeToo运动,鼓励女性尽可能传播“MeToo”一词,通过公开自己遭遇的性侵犯和不公正待遇,让更多的人意识到类似问题的严重性与普遍性。
在艾莉莎·米兰诺发帖的当天,该主题在网络社交平台上便出现超过20万次,数以万计的女性对这条帖子进行了回复。
这一波由普通大众形成的巨大浪潮,彻底摧毁了温斯坦过去构筑的防御工事,他还没来得及行动,便被各种相关机构除名并谴责,接着便是审判和入狱服刑。#MeToo运动揭开了许多道貌岸然的名人和权势者的伪装,通过爆出他们的丑闻让他们纷纷跌落神坛。
这一运动的背后,是互联网技术发展和人口结构变化所引发的一种变革。新的变革正在对传统的旧模式发起冲击,这其中既有对旧模式的破除,又有对旧模式的重塑。
来自澳大利亚和英国的两位公益组织创办者杰里米·海曼斯和亨利·蒂姆斯合著的书籍《超级参与者》对这种变革进行了深度解析。他们提出了一组对比性的概念——旧势力(Old Power)和新势力(New Power)。前者是温斯坦所代表的,封闭、自上而下、由少数人控制、常人无法企及的一种模式和思维;后者则是由#MeToo运动所代表的,开放、自下而上、大众合力参与打造的一种模式和思维。
21世纪之前的世界,犹如一架巨大的机器,由官僚机构和大公司为其提供错综复杂的动力支持,个体则是一颗颗普通的螺丝钉,事情的发展可预测、可控制。有限的传媒渠道使得话语权基本被掌握在少数人手里,普通人的声音很少被听到,普通大众对于许多事情的参与度也极为有限。
这一切在今天发生了改变。
首先,是互联网的发展建立了人与人之间的超级连接,同时也让整个世界的复杂度持续递增。世界不再像过去那样,是由一个个严丝合缝的齿轮组成的机器,更像是一个令人捉摸不定的生态环境。在这样的环境中,事情不再那么容易预测和控制,常常会出现这边的一只蝴蝶扇动一下翅膀,就可能在千里之外的另一边引发一场飓风的情形。
其次,是30岁以下的人群,即电子原住民的人数占比超过了一半。传统的行事模式和思维方式已经不再处于完全主导的地位,年轻人的态度、思维和行事方式开始崭露影响力,独特的成长环境使得他们在面对事情时更为主动,也具备更强的参与意愿。
强烈的参与意愿和能够形成超级连接的工具结合后,使得大家能够不受任何地理限制,以高度分散化的方式、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覆盖广度形成自发性组织,在短期内汇聚成一股股巨大的浪潮。
这些浪潮既能摧毁过去一些作恶者营造多年的自卫堡垒,也能助益传统机构和产业焕发新的生机。换言之,这并非是一种只会产生破坏性的力量,只要能够正确地驾驭,它里面也蕴涵着极大的建设性和创造性。
相比于哈维·温斯坦,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(NASA)的问题早在几年前就摆上了台面。这家长期引领全球航天科技,战胜过各种航天挑战,多次将人类送上月球的机构,遭遇到的并不是性骚扰方面的问题,而是它不再像过去那样强大。该机构的作用不断受到国家的质疑,以至于2010年时,国会开始削减其支出预算。在民营航天机构的相形之下,NASA也因为缺乏想象力而被不断指摘。
为了改善现状、解决问题,NASA开启了一项名为“开放式创新”的试验项目,其核心理念是通过发动NASA以外的群众来帮助其解决部分问题。
该局先是挑选了14项战略研发任务,将它们放到开放式创新平台,供全球爱好者一起参与。期间,有来自80个国家的3000名爱好者参与挑战,其中既有资深的行业专家,也不乏许多籍籍无名的业余爱好者,甚至有不少外行人士。
这项初期遭遇各种质疑的试验最终取得了相当惊人的效果。
筛选出的这些任务,传统的研发周期需要3~5年的时间才能解决,但是群众通过聚众智能将该周期缩短到了3~6个月。在更短的时间内,他们提出的方案成本还更低,质量也远高于预期。
尝到了甜头的NASA开始将开放式创新作为机构的长期项目来经营,借助聚众智能为整个机构持续增添价值。
尽管以上两个案例中旧势力都扮演了“反派”角色,但是两位作者却一再强调,并不能形成“新势力就是绝对的好,旧势力就是绝对的坏”这样的刻板印象。
一个现实是,在相当长的时间里,我们的世界还是会以旧势力作为基础,新势力模式则会慢慢增加,逐步蔓延到更多的领域。但是两者并非顺承关系,即并不会出现新势力最后会完全取代旧势力的情形。因为在很多领域,旧势力拥有明显优于新势力的价值。比如面对疾病时,最好还是乖乖去正规大医院,而不是盲目崇信某些民间爱好者发起的业余组织。
通过这两个案例,我们应该具备一种意识,意识到我们正在经历着一种改变,在超级连接和人口结构变化的背景下,新势力已经产生并且在逐步扩大影响力和影响范围,这是一种新的行事方式和思维方式。对于正在发生的未来,我们要学着去理解、跟随并驾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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